黄昏。
未曾散去的余霞将整片海岸徘徊成如酒如火的绯红。被夕阳眷恋的海水温柔地浸没我的手指,又即退却,是温热的。
远处,一艘锈迹斑驳的渔船正在下锚。
退潮了。
优雅地从岸边离去的海水裹携着风渐渐变成了一道白线,汹涌地向后退却着,在身前留下一片又一片光滑的沙滩。
还有锈迹斑驳的那艘船。
那艘突兀丑陋而又渺小的船。
它应该是惶恐不安的罢?
于是入夜了。
船上没有亮灯,应该是柴油不够了。
毫无预兆地,所有船员忽然都集中在甲板上。映着下弦月略为哀伤的庄重,他们开始——
唱歌。
十几个汉子们从胸腔中迸发的声响,粗犷地,渺远地,带着亘古的荒凉,回响于整片深邃的海和湛蓝的天空,洇出一种界限分明的力量。
它是孤独的。它不是寂寞的。
忽然觉得,原来那孤寂而搁浅的船,也是有自己凛然的尊严的。
很多年过去了,我还是时不时地回忆起那个夜晚,和那萦绕在海天之际的歌声。我知道它已经渗透到我的整个生命中,和其他很多事物一起,构成了让我感动的心情。
有不少人在闲谈中问起,我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?
我想,我似乎能给出一个回答了。 一个并不正确,却让我最为满意的回答。 我们存在的意义,就是为了守护那份—— 卑微的,渺小的,凛然的,不可侵犯的,专属于我们的尊严。